失格

after the rain

  “非要说什么的话，院长是个好人”

  “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话，我就一直为您打伞”

“为什么跟着我。”x的语气淡淡的，混合着雨水有股别样的潮湿气味，润润的。

“我喜欢你呀!”紫藤怀中的布偶嘴一张一合，机械地重复道“我…喜…欢…你”

x的嘴角似是向上撇了一下“给我打伞吧，紫藤”

他的手温度很低，十指交握的话就好像别人握了一块寒冰。这样不礼貌，所以他伸出两指，挠了挠紫藤的手心。这个小孩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。

“冷吗”他问道。

“不冷”紫藤瑟缩一下，把手指握的更紧了。

x轻笑一声“最近街上不太平，你这样的小孩，或许会被他们吃掉”他们寄居在昏暗路灯外的阴影下泥泞的生活。

他，他们，x已经分不清了。唯一在意的就是身边这个可爱的孩子，和这场雨

这场……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。它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，反而更用力的摔打着空气。

变得越来越清冽清冽，更令人感到窒息。

布偶落在了地上，为了给身旁的男人打伞，紫藤不得不舍弃他的玩具——尽管那东西比他的命重要。

他不想放开x的手，也不想放弃给x打伞。所以他只好舍弃生命。

他早该死了，美丽和邪恶都是与生俱来的，都能够激起世上最可怕的念想。

“杀死怪物，就可以结束混乱，是吗”这个天真的少年用三年前来研究院时那样热情执著的眼神注视着他。

恍惚间，x回忆起紫藤是如何闯入他的世界的。

紫藤拯救了他，这个脆弱的，一碰就碎的小孩即使光裸着布满伤痕的瘦弱脊背，也要坚持把他拖出烈火地狱。

他恢复后常常看着紫藤后背狰狞的伤痕，亲吻他，抚摸他，道“这是战胜者的功劳，你是勇敢的孩子，我将永远为你骄傲。

当这话第一次从x口中说出的时候，未来好像已成定局。换做紫藤之外的任何一个人，都不会相信x冷淡的深情和虔诚到虚假的话语。

可他偏偏轰击的是一个少年的心，一个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少年。

被欺压，反抗，反抗失败，这就是他们的一生。

x的过去没有人为他停留，也没有人向他伸出手。

他不懂给人希望这件事，因为从未有人给过他希望。可他却对紫藤伸出了手。

他知晓这意味着什么。就像知晓这场雨一样。

原罪死亡，这场混沌的恶局才会结束。

但他不想这么做。

“一直为我打伞吧”

注定要牺牲一个人的话，那只能是他。紫藤应该做一个孩子，不应该承受这么多。

他替紫藤去终结这场雨，换紫藤一个云销雨霁。

“院长是个怎样的人呢?”

“一个谎言家，彻头彻尾的骗子”

“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，他的心思比平静水面下的诡谲暗波还要汹涌。”

“一个木头样的冰块，横竖没有人性罢了。”

x四岁时亲手杀死了父母，又亲手将他们埋葬。怀着这样的罪恶辗转尘世，人们只顾着无能地一边唾弃他这个人，一边崇拜着他的强大。

无人知晓月光下，他亲手剖出心脏，试图把他安在他父母身上的疯狂。

“会死的，跟着我，会死的”所有人都这样说，甚至到了x自己也这样认为的地步。

“院长会保护我，我不怕”紫藤笑着。x从地上拾起布偶。

布偶沾染了泥土和血迹，他大大地咧着嘴，只有一双纽扣眼睛依旧清亮，像极了某个小孩。

他将这娃娃紧紧攥在手里。

“收伞吧，紫藤。”x叹了一口气。

“紫藤，放下伞。”

“紫藤……听话!”

“紫藤……”

紫藤固执的摇头，眼眶偷偷红了。

“您说要一直打伞的”

“我命令你，收伞。”紫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眼前一黑晕过去了。

恍惚间，有人伏在他颈边，压着声音，温柔缱绻地低语。

“在我死后，雨就会停吧。”

“你说过你喜欢我，是吗，还是不要喜欢了。”

“你那么喜欢我，希望你记得我。可我那么爱你，只希望你忘了我”

“好好睡一觉吧，你累了太久了……”

不累，他想说他一点也不累!

我会永远记得你，只要我在这个世上一天，就会诅咒你赶紧活过来。

他醒来之后疯了一样磕磕绊绊地跑上街，四处找那个记忆中的身影。布偶的纽扣掉了两颗，紫藤安了两颗x衣服上的扣子。

“我…喜…欢…你……滋滋”布偶道。

“明天该修修这个娃娃……都串电了。”紫藤跌坐在地上。

风一吹，雨霎时停了。

阳光打在他飘扬的发尖上，仿佛那人曲着冰冷的手指，爱恋的抚摸他，说“我将为你骄傲。”

他抬头，只见满目疮痍，这个x一直兢兢业业守护着的世界因紫藤的破坏已经溃不成军。

雨停了，他该住手了。

“我准备……准备离开这里”

他亲手埋葬了x。

荆棘缠绕墓碑

紫藤打着伞，伞稍微向墓碑倾斜。

他任由荆棘刺穿身体，粘稠的血液蜿蜒，是这片土地最后的养料。

“别哭，紫藤”x在的话，一定会这样说。

紫藤举着伞，意识逐渐模糊。他靠着墓碑。

伞搭在了墓碑上，他的手也放下了。

布偶孤零零地，重复着“我…喜…欢…你”

掉了衣服上的一个纽扣。

无论将来有谁踏足这恢复安宁与和平的世界，都不要惊醒这对爱人，他们在荆棘密布的森林中沉睡，那里白汽弥漫，雨雾迷蒙。